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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和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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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和如果

黑夜可以淹沒所有的骯臟與不堪,但同時也會助長人類內心深處陰暗的情緒。

所以當何安南看到佐伊的那一刻,第一反應就要不留餘力地除掉他。

只有把這條人魚處理幹凈,北三星之後的海底計劃才能順利展開。只有抹掉這個未知的變數,溫予才能永遠地留在北三星……

其實從佐伊暴露在軍部核心圈層的那一刻起,這條單純人魚就註定會成為幾方勢力共同監視關註的存在。

何安南有時候很不理解溫予那種半公開的做法,明明嘴上說著愛,對他的行為也處處彰顯著特殊,但實際上卻沒有對人魚進行一絲一毫的保護和隱藏。

佐伊就好像只是溫予用來吸引各方火力的無辜靶子。

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只需要稍稍對人魚施加些暧昧的誘惑信息,那北三星內部就會像炸了鍋一樣沸騰躁動。

在佐伊沒有出現之前,似乎所有人都在期盼著溫予命定伴侶的出現,渴望有人能慰藉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但當那個人真的出現了,他們卻又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從心裏真正地歡迎這個‘人’的到來。

於是,佐伊人魚的身份成了激化這一切的關鍵點。

他們到處試探和揣測溫予的心意,生怕他們一直仰賴的大家長有一天會為情所迷,殘忍地拋下他們,一個人帶著自己心愛的人魚一起回歸大海的懷抱。

他們知道自己不該質疑神明的公正性,畢竟對方守護了自己的家族,替他們承擔了諸多世人無法想象的苦難……但溫予的種種表現無一不在證明他們心中的那個完美神明形象正在坍塌。

人魚像是檢驗北三星眾人和溫予之間關系的測驗指針。

沸水入薄冰。

每當溫予偏向佐伊時,人們心裏對她的印象就會坍塌一方,於是一點點地累積下來……人們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們會被溫予無情地拋棄。而除掉佐伊,似乎也就成為結束這場鬧劇的唯一解答方式。

所有人幾乎都會下意識地認為,只要佐伊這個引誘神墮的源頭徹底消失,溫予就能做回那個冷情的北三星引路人。

但事實真的會像他們猜想的一樣嗎?人們怎麽就不會考慮一下事情的多種可能性?

答案很明顯。

只不過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想這道難題的背面是什麽,或許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接受不了這個錯誤答案的代價。

所以無論是佐伊還是執行這次清除計劃的何安南,從裕界指令下達的那一刻起,他們兩個人從來就別的沒有選擇。

他們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可笑的世界。

所有人都渴望著溫予的支持,期冀得到她的喜愛,但神明既上高臺,便不能輕易改變心意,只垂憐一人。

何安南非常清楚,哪怕自己的手上會因此染上鮮血,但是在集體利益和家族榮光面前,他也必須這麽做!

“真是可惜了。”

何安南嘴裏說著惋惜,但出手卻是十成十的狠辣。

空間折疊和精神力削弱兩種基礎精神技能齊發,強烈空間坍塌感伴隨著精神力的衰弱感一起沖擊著佐伊的身周。

然而就在精神力波逼近佐伊,要危及他安全的時候,一直藏在人魚腕間的那抹碧綠卻像是觸發了某種開關。燦金色的主宰法則之力如密網,幾乎是一瞬間遍布了幾人站立的密閉空間。

作為最高階的精神力等級,主宰法則擁有者沒有刻意地外露殺意,單單是簡單地站在那裏,就足以秒殺一切。

而現在,溫予就站在佐伊身前!

不知伸向何處的命運之鏈條毫無規律地布滿了整個空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繞上了屬於自己命運的鏈條。

命運出,法則顯。

沒有生靈能逃過命運的輪回,一旦命運鎖鏈完全斷裂消失,那也意味著它自身生命的消亡敗落。

溫予腳下浮動著幾輪金色的時間法則圈,而容易暴露身份的預言之書則化作了淡到模糊的虛影,靜靜地浮在了所有人的視野盲區。

栗色長發的alpha看上去和往日裏溫和的模樣沒有什麽區別,但她沒有刻意收斂的精神力波動卻在無聲宣告著自己的主權。

“可惜?”溫予擡眼了看著正前方面露駭然的何安南,唇瓣微啟,淡然地說了幾個字:“何將軍不如跟我說說,今日之事可惜在哪?”

何安南忍著精神力內核的痛感,被迫撤回了自己的攻勢,但是神態卻近乎瘋癲:“可惜在哪?您當真不知道我們在謀劃什麽?人偶戲看戲看了這麽多,難道不會累嗎!”

或許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何安南在說話的時候臉頰上的肉都顯得有些扭曲:“所有人都在問我可惜什麽,可惜在我,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若三將軍府一開始沒有猶豫,也不會有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

可惜沒有從一開始在下達任務的時候就殺了佐伊!要是沒有他!海底清除計劃怎麽會推遲到現在!他們的早就成功了……

何安南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五感剝奪和精神力的壓制讓他暫時失去了支撐的毅力,只能空張著嘴吐出一些不成語調的音節。

及時趕到的齊晟言看著溫予的釋放出命運鎖鏈的樣子,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

家醜不可外揚。

現在武苓和佐伊還都在場,但北三星內部的管理卻當著外人的面暴露出了問題,自己這個元帥自然要擔主要責任。

齊晟言當下也顧不上太多,只能先將局勢穩住,然後再想辦法補救。至於三將軍府的事情……她相信溫玖翎會在事後給自己和老師一個滿意的處理答覆。

戰鬥服下的齊晟言剛整理好了思緒,準備上前和溫予溝通這次敵襲的細節,卻意外被一道冰冷的沖擊波攔住了擡起的腳步。

“你這是要幹什麽?”齊晟言不太懂佐伊這是什麽操作,她一腳踩碎了已經凝成實體的精神力進攻,然後開嗓說道。

戰甲下的機械音伴隨著她稍顯不耐煩的聲音回響在空中。

佐伊渾身緊繃,豎瞳裏滿是戒備和戰意。

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深海裏那朵有璀璨的金輪繞的血色蓮花,而現在,那奪命的血蓮卻出現在了這個忽然闖入對峙局面人的戰甲上,這可是齊溫直系子弟才能使用的家族圖騰。

佐伊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剛才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類的聲音,這個熟悉的精神力波動……哪怕自己當初因為戰甲原因沒有識別到對方的心臟,無法準確判斷。但此刻他也能確定,對方就是在深海裏對他出手的那個齊家人!

哪怕知道自己對上她毫無勝算,但是為了避免牽連和傷害到溫喻,他都必須站出來。

比起他一個人求困在異鄉失去靈魂,他更害怕溫喻陪他一起葬送生命。

佐伊沒有選擇。

所以……當齊晟言毫不費力踩碎他引以為傲的精神力攻擊時,佐伊就已經知道了這場的訣別的結局。

但……他不甘心!

敵人近在咫尺,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墮入深淵,再次回到那些人的擺弄之下。

逃亡多天,溫喻給予佐伊的短暫美好讓他幾近迷失了自己的航向。拋開最初的遇見……或許,他們本來就是站在對立面。

這是佐伊第一次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向溫喻求救。

如果那個人類不是溫喻,自己可能不會產生這麽多顧慮,也不會有這麽多感情的羈絆牽扯,自然也就不會陷入現在這種窘境。

如果對方好心救助自己,那他可能會在傷好之後留下合理的報酬離開,或者無情地將對方處理幹凈。

如果……可惜從來都沒有如果。

佐伊當初遇見的溫喻,也只會是溫喻。

求生的本能和識心的天賦讓人魚面對溫喻心軟的拒絕,總會執拗地偏信強求,但偏偏是下意識地懇求,卻葬送了他自己唯一的生路。

“我要你給我陪葬!”站在溫予身後的佐伊忽然暴起,強烈的冷白色的光暈透過了幾人的身體,所有人的靈魂在一瞬間被拉入了另一個虛幻的世界。

和過去的潛夢不同,這次佐伊是利用在場所有人類中精神力進行了一場夢中絞殺。其實在齊晟言最一開始潛入海底的時候,佐伊就給當時出手的參與者打上了靈魂震懾烙印。而夢中絞殺,就將引夢者身周擁有靈魂烙印的生靈一起拉入夢境中。

只要引夢者將擁有震懾烙印的生靈在過去的時空中絞殺,那麽它們將會在回歸現實的那一刻徹底消失。

至於引夢者會將夢境引到哪一個烙印者的時空……佐伊這個初次動用絞殺引夢能力的新手也不太清楚,但現在在場的只有齊家的那個暴躁軍官,所以佐伊幾乎是沒有思考這麽就認定這次絞殺夢境的主人應該就是她。

而佐伊這次的目標就是回到那個人類的過去,把握她弱點,然後成功地將對方在夢境中處決。

初始的白色光漸漸變為猩紅黏稠的紅色,壓抑的情緒擠脹著佐伊昏沈的大腦。這次潛夢下墜的時間和他第二次潛入溫予夢境的時間大體相近。

進入夢境的前一刻,佐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無論是溫喻的忽然出現還是齊家人的到來,好像都在說明著什麽不一樣的東西。他大概能猜到溫喻學者身份的特殊性,不然對方也不會被當權者囚禁到璽望鐘樓。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血蓮擁有者的臉,齊家人那麽多,他應該要去哪兒找才能順利自己的絞殺目標?

畢竟有了機械音的過濾,他對於聲音的把控也不一定準確,誰知道對方這麽說話是不是因為地域特色?再加上那次深海最後出手的那個人類這次還沒有出現,如果他這次在夢境中碰到了又該怎麽辦,難道……真的要他一條魚,把齊溫兩家的人都殺幹凈?

佐伊忽然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荒謬,他好恨這種血脈相連的互助關系,現在他殺個人都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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